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晶晶喝的是咖啡水,美式咖啡加1/3熱水、綜合黑咖啡加1/2熱水。
內用時,她會向店員要求裝在大一號的馬克杯中,另外再要一杯熱開水;外帶時,她會拿出自己原本裝有熱水的保溫瓶,讓店員直接把咖啡往裡裝。 
  
高二初夏,安妮失戀,晶晶帶她去星巴克喝咖啡水。她把一杯每日咖啡搞成兩杯咖啡水後,遞給安妮。
為什麼這樣喝?
這種味道最好,不用忍受咖啡的苦卻擁有咖啡的香。

安妮覺得很有道理。晶晶像位成熟的大人,跑在很前面。戀愛、課業、人生觀皆如此,沒有什麼可以難倒她。晶晶的生活處處充滿戲劇張力,她可以周末和男友吵架飆車、第二天和母親上教會禮拜、第三天翹課與乾哥遊山玩水,一個禮拜後的模擬考仍是一如往常排名前十。 
  
晶晶大學考取社會系後,成了熱血青年,異常熱衷地參與各類公共議題。周旋的對象也從過往第一志願的才子們,轉移到了擁有嬉皮魂的浪人們。據說他們晝伏夜出,過著說來複雜其實簡單的生活。菸草咖啡酒是必需品、做愛是身心調劑、社會議題是人生志業,有人謠傳或許拉K也有摻一腳,但安妮說什麼也不相信,只因晶晶本質上的瘋癲是嗑不來的。 
  
老朋友都說晶晶變了,但她還是喝著咖啡水,談著戀愛,一樣跑在遙遠的前方憂國憂民。也許,變的不是晶晶,是旁人的腳程慢了,再也追不上。 
  
晶晶說起自己的事,總是嘻嘻哈哈,來得莫名其妙。就像畢業前的某個閨密之夜,她敘述著小時瞥見父親和小三在主臥室交纏的情境,說得大夥尷尬,自己卻大笑不斷。社會議題和426是唯一可以激起晶晶義憤情緒的兩樣事,但後來老朋友們都不喜歡跟她出去了。晶晶只是少不經事時的憧憬偶像。長大後,晶晶的咖啡水和那些慷慨激昂帶來的只剩困窘;喜劇般的悲劇性故事更叫人驚悚發麻。 
  
  
留學出發前,安妮沒有向晶晶道別。但前腳才踏出境,晶晶便追趕似地傳來FB私訊。
在嗎?開一下Skype啊

欸,我懷孕了啦,媽的靠,跟你說,人真是百密一疏

隔著筆電的薄幕,晶晶在另一頭笑得異常開懷。原來立委助理成小三,而後懷孕的新聞是如此得近。一張一百零一種的嘻皮笑臉,安妮幾乎可以預料晶晶會如何不著邊際地自我調侃。
   
所以妳會生下來,三不五時恐嚇恐嚇他,挖一大筆錢是吧
妳要不要這麼精準吶
   
算了吧,出一張嘴,最後還不是在那邊喝著咖啡水說說而已。安妮本欲回嘴,卻在說笑之間,鬆開了原本緊皺的眉頭。 
  
何時預產期?回去看妳呀
   
   
安妮其實一直都在等待那一刻的到來。那一刻,她們是真正的姊妹,能夠正經、緊密地訴說切身的人生課題。
這一天,等著通話的那幾秒,她差點又要會錯意。
隨著此刻話語訕笑的紛飛,安妮終於意識到了,晶晶之於平靜從來無意。
那樣的一刻是永遠都不會來了。 
   
   
   
  
安妮有兩個好朋友,喝氣泡水的叫程亮;喝咖啡水的叫晶晶。
他們是安妮每年返國都必須要見的人。偶爾趕場,他們會被安排在同一天,下午先喝咖啡水,夜晚再喝氣泡水。
離別時,他們總是隨意地擺擺手。掰掰,再約啦。
   
請你要好好的。
安妮的心底會壓著這麼一句話。
然後,她會走上好長好長的一段路,直到兩腿發痠後,才安心地跳上公車返家。 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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